文|张斌配资技巧

　　扩大内需是当前中国宏观经济管理中最突出的任务。对此，一种流行的看法是从我国的需求结构来看，居民消费需求的占比较低，投资需求的占比较高，因此扩大内需的重点是扩大家庭消费需求。

　　扩大居民消费在总需求中的占比有利于优化我国的资源配置格局，是一项非常重要的中长期目标。通过较大力度的改革举措提高居民的可支配收入水平和消费水平，需要久久为功。但短期内，主要寄希望于通过扩大居民消费走出当前需求不足局面，则可能难以实现。

　　扩大公共投资，依然是短期内走出需求不足局面不可或缺的具有引领作用的手段，也是短期内提高居民收入和消费水平见效最快的支撑手段。中国在服务于民生的公共投资领域还有非常广阔的空间。在当前需求不足的环境下，政府举债增加公共投资不会威胁到政府债务的可持续性。

　　扩大需求不能把“宝”都押在消费上

　　第一，扩大家庭消费应是中长期政策和制度安排，而不是周期性政策。

　　持续扩大家庭消费需要两方面的支持，一方面是提高劳动者收入、优化收入分配和提高社会福利保障水平；另一方面是提高住房、教育、医疗等方面的可得性和性价比，特别是支持外出打工群体，提供在工作城市安家的相关配套和服务。这些政策和制度安排都应该是长期的、稳定的，不应该是周期性的。举例而言，中央和地方财政增加对低收入群体的社会福利保障支出，如果2025年要增加2万亿元，那么接下来两年也至少应该保持这个增幅，不宜根据经济周期变化作调整。

　　与此相对比，支持投资的政策，无论是政府支持的公共投资，或者是对私人部门投资的政策支持，都可以是暂时性的、周期性的，可以根据需要随时调整。

　　第二，消费难以在短期内大幅提高。

　　从经验上来看，消费与投资相比是慢变量，短期内变化幅度较小。

　　近年来需求不足的突出表现是房地产和政府主导的投资下降、企业盈利下降和信贷下降，这些快变量之间的负向螺旋循环，带动着总支出、总收入这些加总变量之间的负向螺旋循环，在这个过程中，居民消费和劳动者收入这些慢变量被动地跟着一起下降。

　　如果投资和信贷没有显著变化，很难期望劳动者收入和消费在短期内出现足以扭转负向螺旋循环局面的巨大变化。如果投资和信贷在短期内显著大幅提升，消费和劳动者收入则会随之显著提升。

　　实践中，我们也缺少短期内大幅提升消费的政策经验。过去几年，我国采取了以旧换新、消费券、提升消费场景等众多手段提升消费，这些手段在局部消费领域发挥了一定作用，但是对总体消费的增长贡献有限。以目前国内情况来看，短期内走出需求不足局面，大概需要额外4万亿至５万亿元的总支出增加。如果４万亿至５万亿元主要来自居民消费，要求居民消费在目前水平上额外增长10%以上，这种增幅历史上没有出现过，短期内如何实现也没有经验。

　　如果４万亿至５万亿元主要来自公共投资，这带来的投资增速上升历史上有过多次，政府和相关机构也有较为充分的经验积累。政府和相关机构需要朝着扩大消费的方向努力，进行更多的改革，但这是个需要摸索的过程，难以一蹴而就。

　　第三，中央政府“发钱”扩大消费的乘数效应与中央政府投资的乘数效应难辨高低。

　　在给定的公共财力资源下，以短期内走出需求不足为目标，应该支持消费还是投资的取舍关键在于乘数效应大小。中央政府投资的乘数效应未必会低于“发钱”支持消费的乘数效应。

　　短期内走出需求不足的负向螺旋循环，需要公共部门投资和公共部门信贷发挥引领作用。投资和信贷是快变量，私人部门的投资和信贷身处需求不足的负向螺旋循环当中，难以凭借自身力量逆转走势，有能力打破负向螺旋循环的是政府主导的公共部门投资和政府信贷增长。

　　支持和扩大家庭消费的政策对扩大需求会有帮助，特别是从中长期来看，应该是扩大内需的支柱。但是从短期来看，难以指望家庭消费短期内有足够大的，大到足以打破负向螺旋循环的支出增幅。

本刊首席摄影记者肖翊I摄

　　中国有大量的公共投资空间

　　我国在电力和燃气、铁路、公路、机场、港口码头等基础设施方面有大量投资和长足进步，很多领域已经接近发达国家水平甚至超过了发达国家水平。但是在教育、文化、体育、地下网管、城市道路、保障性住房建设等直接服务民生的公共领域还有很大差距。比如我国百万人平均拥有的图书馆、博物馆、体育场地、城市人均道路长度等，远远落后于发达国家水平。目前，我国仍有大量外出打工的农民工难以在工作地安居，当地政府缺少相应的保障性住房以及各种教育和医疗配套服务，这背后有大量的公共投资缺口。

　　以提升城市生活品质和外出打工农民工在工作地全家安居为目标，我和同事粗略估算了未来5年所需要的公共投资规模，包括保障房建设、旧房改造、城市道路、轨道交通、地下管网、博物馆、图书馆、体育场馆，以及教育和医疗服务配套等方面的建设，所需规模超过30万亿元。这只是对未来所需公共投资部分内容的估计，仅凭这些公共投资还远不足以拉平中国和发达国家的水平。

　　政府增加公共投资，特别是在需求不足环境下增加公共投资一举多得：一是提高了非政府部门的收入和盈利，对其他部门带来了正面的外溢效应，帮助经济走出总需求不足局面；二是创造了更多的就业机会，提高了资本利用率，避免了资源的闲置浪费；三是设计合理的公共投资项目提升了公共利益，为生产赋能，为生活增添便利和保障。

　　政府举债增加公共投资不会威胁到政府债务可持续性

　　需求不足环境下，政府增加公共投资会带来政府债务的提升，但并不会增加政府债务风险，不会威胁到政府债务的可持续性。

　　一是因为政府在增加公共债务和公共投资的同时，也因为帮助经济走出负向循环，提高了政府的税收和诸如土地销售收入、国有企业资产增值等方面的收入，提高了政府偿债能力。

　　二是即便政府公共投资没有带来政府收入提高，考虑到中国的真实利率远低于经济增长速度，且这种局面会长期持续，即便近期政府债务有较显著上升，但是债务率还是会逐渐收敛到一个水平，而不是发散地增加，不会威胁政府债务的可持续性。

　　面临需求不足的挑战，如果政府没有充分扩大举债和增加公共投资，经济持续陷入需求不足环境，政府总体收入下降，部分地区的政府收入下降会非常突出，各种分散于地方的、隐性的政府债务风险反而会难以控制。

　　（作者系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经济与政治研究所副所长）配资技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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